第一节 中二病与抑郁症
“成功与失败，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即使深陷黑暗，我依旧怀抱光明。赞美吾主。”
“所以嘞？”SOP对下身子，模仿着9527说话的口气呆若木鸡地盯着眼前被像待售烤鸭一样吊着两只胳膊给拴在座椅支轴上胡言乱语的维尔德。
四周的乘客一阵骚动，向着刚刚发生突发事件的这里张望着，交头接耳，几名乘警正大踏步地走过来。
“I am not surprised.”这种时候，中二病脸上写满了疾病晚期的字样，向SOP意味深长地眨着漂亮的湛蓝色的眼瞳，“那个爆炸犯是有同伙的。”
听到这句话，周边还在惊诧于停电事故的乘客这时回复过来，齐刷刷地把眼睛移向了这边，移向了这个中二病，那个刚刚制造了恐慌，而今两只手被缚在座位上的淡黄色短发少女。不知道为什么，SOP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把这个家伙像铁血人形一样给拆掉的冲动。
不过，她忍住了，当年的问题少女AR15如是说过：“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能的话，就——哔——”
现在，SOP领会到了些许精髓，只见她直起身，向不知所措的乘客们深鞠一躬：“不好意思，大家，我同学这里……”SOP瞅了瞅维尔德，像是第一次行骗的新手，朝脑袋比比手指尴尬地搪塞着，“有些问题。”
“鄙人没有任何问题。”维尔德气鼓鼓地瞪向SOP，绑缚的手臂让她不得不弯下腰，那身西服让她看起来更像个精致的白种少年，精心打理的红色领带垂到了地下。
大概不会有多少人听信这种一般精神病人惯有的辩解的吧。
现在这个还算是天衣无缝的谎言，大概是SOP难得地爆发的有史以来的智商巅峰。SOP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假如维尔德说得是真的，刚刚的停电说明那个家伙的同伙就在这趟车上，那么在情况没有搞清楚之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很有可能刺激他们提早下手。眼下，她只能相信9527，相信他能够做到，正如相信当初的那个指挥官一样。
不过眼下看结果，她似乎并没有学到AR15话术的精髓，SOP的情绪模组关于恐慌情绪的预案模拟在一瞬间激活了，话一出口，她一下子接受到了近乎全车人投过来的充满狐疑与警视。
久久无言，SOP几乎有点同意9527在小队里说过的话了，一个人不可怕，假如你面对的是一群你无论如何也不想去面对的家伙，那只能是bad end了。
SOP实际就是很怕这种场合了呀，刚刚的搪塞几乎就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论同人类交涉，9527，AR15大概可能做得比自己更好吧，还有M4A1和M16A1她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是一个人，一个人，机器人，冰冷的金属好像没有感情，但悲伤的情绪开始蔓延，让她无所适从。
SOP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天的景象，无尽的人影围绕着她，他们在呢喃，他们在低语，看啊，那个机器人，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屠戮的机器。
她就是机器人——所以对于自己而言，所谓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死亡是真是存在着的，于是总有人要中途退出，离她而去。当初的AR15似乎早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无论对于人类或是机器人，肉体的消亡与心智云图的崩毁导致一个必然的结果。SOP不想再想下去了，可是像是沉到了最深的海底，情绪模组的运算保护在单方面溢余达极值的情况下预警，蜂鸣声在内部传达到了心智云图。
划过天际的死亡弧光，N96号海军基地，那个人类上校的背影一闪而过，朝她微笑。9527，M4A1和M16A1的剪影掠过思绪隧道尽头的角落。
就在即将抵达崩毁阈值的一刻，她被拉了回来，她有些无神地拭拭眼角，潮湿的触感——情绪模组模拟人类的情绪分解出了那种透明色的液体。
“彼之所在，自有所意。赞美昨日，赞美今日，赞美明日。”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中二病像是看透了SOP的心思，人形少女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默默吟着不明所以的短句，“本自思源，吾主正名。当挟此间，不问危途。于是可以茕茕孑立于光明之丘。”
中二病适时的几句念词起到了关键效果，这下连一开始戒备着往这边走过来的乘警也叹着气，悻悻地走开了。
周遭的乘客们大部分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姑娘太可怜了，才这么小。”
“都哭了呢。”
“要一直这么绑着吗？”
“精神疾病有些都是很严重的呢。”
“真的是……”
惊人的转折，连SOP都感到奇怪。
这一边的维尔德像别着脸没有看她，把头向了座位旁模糊的玻璃：“我能看到你的失落呢，阁下。”
顺着维尔德的视线望去——窗外，景观区往后灰蒙蒙连成片的海底火山像是铅笔画一样映刻在了SOP火红色的眼瞳里，像是不经意单调的流光溢彩，真是讨厌的感觉呢。
第二节我原谅
S1362号海底特快，2号车厢乘务室，北京时间十六点二十五分。
“所以嘞，我都交待了，只是单纯的见义勇为而已嘞。”鼻青脸肿的小个子猎鹿帽抽了一下鼻翼，压压帽檐好把一只乌眼青挡住，因为之前同乘警的小误会，他和安迪被乘警带走后，他个人享受到了一些特别关照。
黑长发的女孩坐在他的旁边，兀自用两只手撑着座位，把上半身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摇来晃去。
9527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安迪在幸灾乐祸，别的人的感情流于颜色，而这个女孩的感情流于行动，包括在知晓情况后在27号车厢对于伤害她的人形小队的另一个名叫杰森的爆炸犯的殴击。
“呃……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26号车厢的那个歹徒是你们制服的吧？两位貌似都有过军事战斗的背景，但是这么危险的情况我还是建议两位不要乱来，虽然这次我自己做得也并不是那么好啦。”日裔副车长挠挠头笑笑。
“不，相信我，这已经很了不起了。”9527一脸黑线地盯着这个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就敢徒手拆弹而且成功了的家伙。
“当然了，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简直和电影桥段一样，多亏了安小姐的美少女战队。”副车长眉飞色舞。
“喏——那两个要炸车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安迪听闻“美少女战队”这个词汇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唔——听我的同事们讲大抵是一个反机器人运动的激进组织，还喜欢纹身什么的，不过他们现在都没有什么威胁了，似乎在我的同事们赶到之前他们都被安小姐打成了重伤。”
比起自己刚刚意向不到的壮举，副车长显是对于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
“哦。”安迪满不在乎地回应了一下，对于这一事实供认不讳。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为什么她要给我这里来一下嘞？”9527摘下帽子，露出脑袋上被宠物笼砸出的大包，指指刚刚就一直戳在几个人边上怯怯的乘务员女孩，宠物笼里那个脖子上挂着机械项圈的猫咪同女孩保持着足有一米多的安全距离，爱斯坦因心有余悸地蜷缩在座位下面。
五分钟前，就在在两个见义勇为者冲入27号车厢的同时，精神失恋十分钟一直躲在行李车厢的李小开在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后，抱着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的心态，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誓与门外的歹徒拼死一搏。她高举着爱斯坦因的猫笼，伴随着猫咪的尖叫，她本人怪叫着冲出了车厢，恰逢安迪与9527，安迪闪避迅速，于是她闭着眼睛给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歹徒的9527当头来了一下，虽然这同之后乘警们的围殴来比算不了什么，但是9527感觉十分糟糕啊，被别人不问青红皂白拿自己的宠物笼给砸了算怎么一回事呀。
“你要知道，这个……对不起……”副车长忘记了对面这个猎鹿帽何许人也。
“9527。”猎鹿帽忿忿地补充了一下。
“嗯——9527朋友，”副车长和善地笑笑，“李小姐今天第一天工作有些紧张，又出了这种事情，希望你能谅解一下嘞。”
“对不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乘务员女孩撅着嘴不甘不愿地敷衍着。
“恶劣，太恶劣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一定要——”得理不饶人的人渣正要继续，脚底下一阵剧痛传来，安迪的一只脚狠狠地碾在了他的鞋子上。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呀。”人渣忍住脚下的疼痛，挤出一个微笑。
“不用说了，我会辞职的。”李小开并不打算领情。
“不不不，你一定要留下来。”人渣大口喘着粗气，脚底下安迪又用了几分功力，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向他投来一道淡漠又充满杀意的目光。
“你看——乘客都这么说了。”副车长好言相劝。
“我知道的，我到底就是不行呀，总是把事情搞砸，还总妄想着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李小开开始一边抽泣着一边发小脾气。
“没有这回事嘞，你想多了。”9527脸色铁青，咬着牙说道。
“你没事吧，9527朋友，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副车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事……”9527看看面无表情的安迪，复又强颜欢笑，支支吾吾着。
在座位下面，猫咪绕着那只被几乎被压扁的脚打转，机械项圈不时发出“啧啧”的唏嘘，9527恨不能现在把那只不讲义气，幸灾乐祸的肥猫丢出车去喂鲸鱼好了。
“我知道的，没有人喜欢我，广州也是，这里也是，大家都讨厌我的！”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9527实在忍不住了，吃痛锤起了桌子。
“欸？！”副车长和李小开吃惊地同时把眼睛和嘴巴睁得大大的。
“呃，我是说我十分——十分喜欢这位姑娘不畏强徒的勇气，对，太伟大了。”意识到自己口胡的9527慌忙补充着。
一旁的安迪冷冷地瞥了尴尬的猎鹿帽小个子一眼，抬起了脚，爱斯坦因下意识地翻滚起毛茸茸的身子躲闪，只见那一脚以雷霆万军之势又重重地朝下面踩了下去。
一声非人的凄厉惨叫久久回荡在海底特快的车厢内外。
第三节 特工安德森
S1362号海底特快，行李车厢，北京时间十六点二十七分。
“那两个人关在这里头吗？”笔挺的卷发西装男以一种轻佻的口吻向车厢门口的两个乘警问道。
“对不起乘客，请您回去，到站后警察们会处理的，这里暂时禁止通行。”
“这样啊。”卷发男掏了掏上衣领的口袋，掏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小本，打开展给了两个乘警，“那这样可以吗？”
“联盟政府安全局特工安德森·克里斯平。”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没有让这个人过去，相反更多地他们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奇怪地家伙。
“嗯，你现在可以打电话给你们的上司联系一下。”安德森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如果不是你们就把我轰出去好了。”
两名乘警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人拨通了车厢旁边的内部电话，寥寥几句，容不得乘警们辩驳，电话另一边传来了菲律宾车长干脆的命令：“开门，让他进去。”
话音刚落，安德森伴随着两个乘警好奇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行李车厢。
车厢里，堆积的行李架间被腾出了一块空地，两名爆炸犯被背靠背用安全带绑在一起，身材瘦弱的家伙闭着眼睛，而那个名叫杰森的大块头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这个不期而至的家伙。
“我说朋友——谁派你们来的？”安德森蹲下身子，在死鱼眼的跟前点起了一支烟，“反机器人运动之类的鬼话我可不信。”
死鱼眼一动不动，嘴巴像是永远也不会打开一样。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安德森站起了身子，“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车上是吧？”
死鱼眼把眼睛瞪得溜圆，依旧不吐一字。
“炸弹只是引子，’恩格玛’才是关键。”安德森冷冷地说。
这下连瘦弱的家伙也把眼睛睁开了，两个人用恐慌与惊讶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到了莫尔兹比，你们大概还是能回去的吧。”安德森靠着行李架吐出一阵眼圈，“我希望你们老板能够知道我们的立场，以及——他正在进行一项怎样危险的事业。”
说罢，安德森起身丢下两个人走了出去。
门外，安德森顺手把两卷联盟币塞进了两个乘警的口袋，大步离开行李车厢的背影向两个不知道怎么道谢才好的壮汉挥挥手：“拜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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